2015-11-01 來源/天下雜誌 原文網址
10月29日，北京微電子會議上。「商業是對等的，你不對大陸半導體開放投資，我們只能去台灣挖人……」、「台灣既然不讓我們投資，我們就禁止在台灣生產的產品在大陸銷售……」紫光集團董事長趙偉國對著台下台灣半導體同行大聲的說。
這番爆炸性十足的談話，在翌日躍上台灣報紙頭版。成為繼挖走台灣DRAM老將南亞科總經理高啟全之後，紫光對台灣投下的第二顆震撼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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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光集團董事長 趙偉國 |
30日，48歲的趙偉國首度來台，帶來第三顆震撼彈。他與台灣記憶體封測大廠力成科技董事長蔡篤恭簽約。當天下午，力成宣布中國紫光集團將入股力成25％，成為最大股東。
他於來台的第三天，在下榻的W Hotel接受《天下雜誌》專訪，強調一系列半導體業布局並非中國政府授意，而是出於商業考量。對外界總將紫光貼上國企標籤，他反駁紫光其實是國有資本和民營資本混合的「混合私有企業」。
「企業不賺錢，沒有人會救你，」趙偉國，繫著一條發亮的紫色領帶，直言他是白手起家的民營企業家，不是中國政府資本的白手套。自己佔紫光49％股分，他必須對投資人、股東負責。
兩年前，全球半導體界沒有人認識「紫光」，沒有人聽過「趙偉國」。他像石頭裡突然碰出來的潑猴，攪亂了產業版圖和秩序。
紫光透過快攻逆襲，花一百億美金接連併購美國掛牌的中國IC設計大廠展訊、銳迪科，入股美國硬碟廠威騰（WD，中國稱：西部數據），WD之後買下固態硬碟廠Sandisk。緊接著今年九月又將苗頭對準DRAM業的指標美光，目前狀態陷入膠著。
出手快又準，被中國同業封為「半導體業土豪」的趙偉國，從IC設計、硬碟廠買到下游封測，趙偉國就差美光DRAM那一環，「我是在打造一個生態系，」他坦言。更透露，相較於台灣，紫光鎖定的標的其實主要在美國，「明年你們會看到一些成果。」
以下為趙偉國專訪摘要：
問：你來台北前，在北京微電子會議的談話引起很大的爭議，你是故意放話的嗎？
答：事實上，我原本不打算去那場會的。但他們非讓我們去講兩句。但我說的話是中國大陸很多人的想法，希望台灣開放半導體產業。那天我為什麼講這些話？是因為我看到參加會的很多人是台灣的同行，希望他們能把這些話帶回去。我沒有想到會引起那麼多的關注。我說，希望你們能讓台灣政府知道，商業是要對等的，我說那是很多人那樣想，你長期不開放，兩邊業者都得不到好處。
我們把錢投在這裡，台灣會得到更多資本，更多研發，人才也會留在這裡。你不讓投資，大陸給更好的待遇，你不讓他從大門出去，他翻牆出去了。
我認為應該開放，第一商業是要平等的，第二這對台灣是有好處的。
問：為何會說，如果不開放投資台灣半導體，你就要去挖台灣人？
答：沒辦法，我要發展，我就得去挖人。但像展訊當中不只台灣人，有還有美國人。不存在刻意要挖台灣人，和國籍沒關係，而是看需要什麼樣的人。
問：之前您提到中國芯片市場已經嚴重泡沫化，但你現在布局的都圍繞著相關產業的布局，為什麼？
答：我說得是中國芯片資本市場的泡沫化，是估值的泡沫化。大陸公司的估值太高，公司不夠好，所以我到台灣來，我也到美國去。事實上，美國是我們投資的重點，台灣不是我們的重點。
問：今年到年底前，還會聽到你在美國談成什麼新案子?
答：應該會聽到。肯定是和IC有關。（笑）
問：當時為什麼併購展訊？
答：我們研究過，手機產業起來，但要去看背後，就是芯片和軟體，操作系統。展訊是我的兩個師兄創業，武平和陳大同。我們差很多屆但這圈子不大，我和他們熟悉是他們回國以後。但他們成立公司起，我就注視著他們，但我當時沒想過會買他們的公司，比較確定要買是在2012年。
問：是什麼原因？
答：創始人後來離開公司。創辦人在公司的時候其實很難買，而李力遊（現任執行長）是專業經理人，大股東是個基金已經投了八年總要退出。所以我主動找他。我在生意上不會被動讓別人找我，都是我主動找別人，主動送上門不一定是好事情。像力成也是我主動的。
和展訊很快談成，和力成也是很快就談成。因為這都是資源的結合，好處比較明顯。
問：和力成的緣起為何？
答：展訊和力成有業務上的合作。後來力成董事長蔡篤恭到北京拜會我們。他本來想多做點生意。我第一次見到他我就開始研究這家企業，他第二次到北京，我就告訴他我想投資。
我告訴蔡董事長，你看到很多存儲企業，都是我的合作夥伴，我也投資他，你會在存儲公司拿到業務，在別的領域也會有合作業務。但我把生意給你，卻不做你的股東，我太吃虧了。我說，我給你生意，我就要做你股東。
問：也就是說，你如果沒有入股WD，也不會去入股力成？
答：說得對。這一連串的投資，是我想打造一個生態！我想打造一個圍繞存儲產業的生態鏈，讓大家都有錢賺，日子好過一點。
問：你入股WD之後，力成很難拒絕你。透過WD，拿下Sandisk，外界認為是很聰明的做法，你是怎麼布局的？
答：西部數據(台灣稱威達：WD)不是我們控制的。標準說法是，做為大股東，我們很樂見WD去收購Sandisk。我只能說到這。（笑）
問：WD這案子計畫多久？
答：大約是今年五、六月，我第一次見到WD的執行長。我們的紫光股份和他有業務合作，他來北京拜會我們。第一次我們兩喝酒，我建議他，可不可以讓我們入股。當然，他很禮貌的婉拒了。典型驕傲的美國人、驕傲的白人。
等他拒絕後，我去研究，西部數據到底需要什麼？我能為他帶來什麼？當然他也會問我為什麼要投資他？當你找到他的痛點後，他一定會接受的。這就像我們有病，自己看不出來，大夫才看出來。
問：你找到的痛點是？
答：這不能說。
我的資金是有長期戰略的，我們和ㄧ般基金不一樣，一般基金只關心一般股價和分紅，我是要他長期發展。我們和炒股票和ＰＥ是不同的人。我是只來不走的！
譬如力成現在是全球第五，你如何讓他變成第二、第三？我賺的是這一塊的錢。
問：你怎麼讓力成變成第二和第三？
答：我的錢，我的資源，我的上下游。在這個行業，我比別人掌握的資本多。我還有關聯性資源，譬如我可以帶來客人。
問：你的關聯性資源包括政府支持嗎？
答：不包含。
問：但是外界都認為應該包含？
答：（搖頭）我能夠做到的只有政府…..不欺負我們，同樣條件下，我也能拿到。因為我們並不想和政府綁的太緊。到今年為止，只有展訊拿了一些政府的研發項目，拿兩三千萬。投資到今天為止，政府的錢我一毛錢都沒拿到。
問：政府半導體大基金(國家積體電路產業投資基金)不是有投資你？
答：大基金的錢現在還沒拿到。估計到春節前後吧，他投50億人民幣，在展訊瑞迪科佔股10%。
因為我的投資重點是美國，他們安全審查很嚴格的，對中國政府資金非常敏感。所以在集團層面，我是不會讓政府的錢進來的。只能進入我下面的合資公司。
問：WD投資現在的狀況？
答：他們正在審核。
問：還是可能沒過？
答：我想西部數據（WD）的董事會，會達成協議。他有一定的把握。這件事是西部數據董事會在負責說服美國政府
問：美光的案子現在的狀況如何？
答：按照我美國律師的說法，我在美光案子上不能有任何說法。
問：高啟全（前南亞科總經理）會扮演什麼的角色?
答：他是台灣半導體在存儲領域非常優秀的人物。我要做這一塊產業，我需要有人來做顧問。當然我後來才發現(高啟全願意做更多)…在大陸60多歲的人都退休了，台灣70多歲都在。張忠謀董事長80歲那是聖人級別了。
高啟全是朋友介紹的，我認為他加入紫光後，會改進兩岸半導體行業溝通、增加合作是有好處的。合作前提是信任、信任前提是溝通、溝通前提是熟悉。沒有信任就沒有辦法合作。
問：很多人認為你這一系列的投資併購，背後有中國發改委或是信息產業部在下指導棋？
答：我是基於商業考量。因為企業不賺錢，沒有人會救你。
我和大陸官員說，我們不乎悠政府，我們也不被政府乎悠。大陸政府整天在招商，你要是上他的當，你會很吃虧的。我們為什麼得到政府支持？像華為、騰訊、阿里，只要是做高科技，政府都很支持。
問：但台灣人會覺得，從商業角度來看，記憶體行業已經很難做。連美光現在本益比不到七倍，大家覺得這行業很難賺錢了。紫光還這樣搞，明顯是為了政治理由。
答：但我如果做到三星那樣，不就很賺錢!
問：難道你認為可以打造另外一個三星？
答：我沒有那樣說。但三星是很值得學習的。我不能因為別人強大，就不發展。
問：可是究竟你要怎麼賺錢？如果站在國家角度，為了中國國防戰略意義、進口替代來併購半導體業都可以理解。但你這樣打造系列結盟怎麼賺錢？
答：你提到的國防戰略意義，進口替代等，我都不感興趣。就兩點，第一長期發展，第二怎麼幫我投資人賺錢。我投資人賺錢，我也賺錢。
大陸對高科技Ａ股給的估值比較高。大陸資本市場能提高我公司的估值，我就賺錢。你不讓投資人賺錢，你就做不下去了。
問：可是紫光集團沒有上市，估值的意思是…？
答：我下屬公司很多都上市，他們估值變高，我就賺錢了。你到明年就會看到我大部分的資產都裝進去上市公司。
問：未來你海外併購公司，就會裝入中國Ａ股上市公司？
答：我現在有深圳上市的紫光股份，是用紫光股份去投資西部數據（WD）。我也正在收購同方國芯。這家將成為紫光下屬的芯片平台。同方國芯也是借殼上來的，同方國芯的前身是我創辦的同方微電子。我花七十億人民幣把控股權買回來，我會把很多芯片資產裝進去。
問：力成也會和這有關？
答：力成是上市公司，依規定我現在不能說。
問：你旗下企業在中國市場會不會得到其他好處，譬如中國企業用更多紫光的產品？
答：事實上沒有，小米仍用聯發科的產品，而不是展訊。聯發科在中國的市佔率比我們高。如果照你的邏輯，我們早打敗聯發科了。但沒有，因為這是市場競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