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2月18日 星期二

我是怎樣丟掉花旗銀行金卡賬戶的

我是怎樣丟掉花旗銀行金卡賬戶的

2014-02-18  來源/紐約時報   原文網址

那是典型的移民時刻。我和我的家人到達紐約的兩周後,一位朋友開車帶我去好市多(Costco)。半小時後在收銀台前,購物車中堆成小山的尿布、餐巾紙和其他紙質產品擋住了我的視線。我的朋友大笑着拍下一張照片,說要把它貼上網,並配以圖片說明,「瑪莎(Masha)來到美國」。

然後我的借記卡用不了了。

這可不是隨便什麼卡;它是一張花旗銀行(Citibank)的金卡,這樣一張卡往往能讓你在銀行排在一條特別的隊列里,也會讓出納員對你奉承巴結。那時候,它是和存有我全部家當的一個賬戶相連的:我們賣掉了在莫斯科的公寓,過五關斬六將完成了俄羅斯各種複雜的稅務手續,把賣房所得轉移到了美國,也就是我們如今居住的地方。

將全部家當堆在銀行的某一個角落裡令我十分不安,但比起看到與這堆錢相連的一張銀行卡用不了時的緊張,這根本算不得什麼。這樣的經歷也會給人帶來巨大的羞辱。那一刻,我就從一位花旗銀行的金卡客戶變成了一個遊手好閒的移民,連兒子的尿布錢都拿不出。

我一到家就打電話給花旗銀行。

「你的賬戶已被關閉,」電話那頭的女人通知我,聲音中聽不出一絲和那種貴金屬相稱的特別禮遇。

「什麼時候關閉的?誰關閉的?」我努力讓自己不要聽上去像要吵架的樣子。「那我的錢在哪兒呢?」,在她查詢我的存款情況時,我能聽到她冷漠地敲擊鍵盤的聲音。

我小聲對我的伴侶說,賬戶已被關閉,錢沒了。「肯定是俄羅斯稅務警察乾的,」她小聲回答。

這聽上去合情合理。作為一名記者,我曾經調查過俄羅斯稅務警察布下的相似騙局,金額比這要大得多。我也向俄羅斯稅務機關申報了這項轉賬,包括具體金額和具體的賬戶資料。但這一次並不是俄羅斯稅務警察關閉我的賬戶的(共有兩個賬戶)。是花旗銀行。

「我看到,因為你的各項交易顯示,你可能企圖規避相關的貨幣規範,所以花旗銀行關閉了你的賬戶,」這個女人告訴我。現在,她的聲音中明顯有了一種鋼鐵的質感。

「那為什麼也沒人聯繫我呢?如果他們聯繫了我,我就會提交有關的文件,證明這些錢來自我出售一套公寓,並完成了所有的納稅義務,」我還在喋喋不休,但這些細節已不再重要。「我的錢到哪兒去了?」

「我們已經發出了一張包含你兩個賬戶所有資金的銀行本票,」那個女人說。

「那為什麼我沒有收到通知?」

「那張本票也就是給你的通知。」花旗銀行把我這個客戶給炒了。

那段揪心的日子裡,我一生的積蓄、我孩子未來的大學學費——我擁有的每一分錢——都在一張銀行本票里,隨美國郵政服務(United States Postal Service)在流轉。它最後還是到了我的手上,附有一個簡短的通知,告訴我曾在「前一封信」里通知我,我不再是花旗銀行的客戶了。我此前沒有收到過信,而這一封則來自高級客戶服務部(Client Escalation Unit)——從尊貴的金卡客戶到現在,沒有比這更大的落差了。

這並不是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樣的事也曾發生在其他我認識的俄裔美國人身上,包括我最好的一個朋友和我的父親。我的朋友13歲在美國找到第一份工作時,在本地一家銀行開設了賬戶。2008年當她在俄羅斯工作時,她的賬戶立即被關閉。對於一位27年忠實於它的客戶,這家銀行在取消她的資格時都不願給出一個解釋,當時它已經被蘇維瑞銀行(Sovereign)收購。

而我的父親在1981年移民至美國。2000年,當時他是一家總部位於莫斯科的企業的合伙人,他的賬戶被波士頓銀行(BankBoston)關閉。他的律師就該問題質問波士頓銀行,最終被告知,因為俄羅斯人素以洗錢出名,這家銀行對於任何與俄羅斯有關的賬戶採取「加強檢查」措施。由於它所認為的可疑活動,該行已經關閉了「多個」賬戶。

和其他一些種族定性的做法一樣,這種剔除有錢的俄裔美國人的做法幾乎也沒什麼實效。真正洗錢的俄羅斯人不會在眾多相關機構的注視之下,將大筆資金在以同名開具的個人賬戶之間進行轉移。他們會通過在離岸金融區註冊的公司來轉移資金,通常這些公司名不是取自流行歌曲就是來自浪漫喜劇。

當我拿着我的銀行本票去另一家銀行時,我感到惶恐不安,確保自己不提任何有關俄羅斯的話。我拿到了一張白金卡。

瑪莎·格森(Masha Gessen)是一名作家,最近出版了《言語破除禁錮》(Words Will Break Cement: The Passion of Pussy Riot)一書,還是一位特約評論作者。
翻譯:曹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