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4月19日 星期五

2021年的歐洲什麼樣?



2021年的歐洲什麼樣?

2011年 11月 30日


在歐羅巴合眾國(United States of Europe)的外圍國家,生活還是不容易。

歡迎來到2021年的歐洲。十年前,2010至2011年的那場大危機擊垮了包括西班牙和法國在內的多達十個國家的政府。有些東西依然如故,但變化也不少。

歐元還在流通,但現在紙幣很少見了。(的確,如今電子支付的便捷性讓有些人不解為什麼要煞費苦心地創造單一的歐洲貨幣。)但布魯塞爾已經被剝奪了歐洲政治總部的地位。維也納取得了巨大成功。

奧地利強有力的新任總理拉德茨基(Marsha Radetzky)解釋道,哈布斯堡王朝的遺產有值得一提之處;它好像讓多國政治變得有趣多了。

德國人也喜歡這種新格局。德國總理達默朗格(Reinhold Siegfried von Gotha-Dämmerung)回憶說,不知為什麼,我們在比利時從來都沒覺得很受歡迎。




在歐羅巴合眾國(United States of Europe,歐元區現在的名稱)的外圍國家,生活還是不容易。希臘、意大利、葡萄牙和西班牙的失業率飆升至20%。但2012年建立的財政聯邦制新體制確保了源自北歐核心國資金的穩定流入。

和以前的東德人一樣,南歐人已經習慣了這種交換。在五分之一人口年齡超過65歲、五分之一人口失業的情況下,南歐人有時間享受生命中的美好事物。在這個低迷的經濟環境中有充足的歐元可以掙,比如給德國人當傭人或園丁,德國人現在在陽光明媚的南方都有第二個家。

歐羅巴合眾國事實上還增加了一些成員。立陶宛和拉脫維亞仿照鄰國愛沙尼亞,堅持了加入歐元區的計劃。在前外交部長斯科爾斯基(Radek Sikorski)強有力的領導下,波蘭也堅持加入了進來。這些新加入的國家是新歐洲的典型代表,用他們單一的稅制和較低的工資吸引著德國的投資。

但其他國家已經退出了。

鴻運當頭的卡梅倫(David Cameron)開始了英國首相的第四個任期,他不願屈服於自己政黨內歐元懷疑論者的壓力,決定冒險就歐盟會員身份舉行全民公投。他的自由民主黨(Liberal Democrat)聯盟伙伴加入了工黨(Labour)災難性的“為歐洲歡呼”(Yeah to Europe)運動,走向了政治自殺。

在好挑舋的倫敦小報的煽動下,支持退出歐盟的公眾以59%對41%的票數獲勝,並使托利黨在下議院獲得絕對多數席位。擺脫布魯塞爾的繁文縟節之後,英國現在是中國外商直接投資在歐洲偏愛的目的地。中國的有錢人喜歡他們在切爾西的公寓,當然更不用說他們在蘇格蘭的豪華射擊場了。

在某些程度上,這個聯邦歐洲可能會令促使歐洲融合的元老們感到振奮。歐洲融合的核心事件是莫內(Jean Monnet)和舒曼(Robert Schuman)在20世紀50年代促成的法德合作。但2021年的歐羅巴合眾國與2011年解體的歐盟完全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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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歐盟的解體主要應歸咎於雅典和羅馬這兩大西方文明搖籃。但帕潘德裡歐(George Papandreou)和貝盧斯科尼(Silvio Berlusconi)絕不是頭兩位成為所謂歐元詛咒犧牲品的歐洲領導人。

金融恐慌在2010年6月開始在歐元區蔓延,多達七個政府被拖垮:荷蘭、斯洛伐克、比利時、愛爾蘭、芬蘭、葡萄牙和斯洛文尼亞。九個政府在不到18個月的時間裡垮台,還有一個也即將步其後塵,這樣一個事實本身就是不可思議的。

但歐元不僅僅成了一個消滅政府的機器。它還在培養新一代的民粹運動,比如荷蘭自由黨(Dutch Party for Freedom)和正統芬蘭人黨(True Finns)。比利時處於一分為二的邊緣。歐洲政治的結構正在瓦解。

下一個會是誰?答案顯而易見。2011年11月20日的選舉後,西班牙首相薩帕特羅(Jose Luis Rodriguez Zapatero)下台了。他的失敗是意料之中的,因此他早在4月份就已經決定不會費工夫尋求連任了。

薩帕特羅之後呢?下一個焦點人物是法國總統薩科齊(Nicolas Sarkozy),他準備在下一年4月再次競選。

2011年11月所有人都在想的問題是,20世紀90年代煞費精力創建的歐洲貨幣聯盟是否會崩潰。許多權威人士認為會。確實,極具影響力的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教授魯比尼(Nouriel Roubini)認為,不單單是希臘,意大利可能也不得不離開或被踢出歐元區。

但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就很難預料這個單一貨幣如何能夠幸存。投機者會立即將目光轉向處於歐元區下一最薄弱環節國家的銀行(可能是西班牙)。與此同時,離開的國家可能會發現自己比以前還要糟糕。一夜之間,他們所有的銀行和半數非金融機構都會破產,背著歐元計價的負債但只有德拉克馬或裡拉資產。

在已經長期赤字的情況下,恢復舊幣制也可能會異常地昂貴。新的借貸成為天方夜譚,除非印鈔。這些國家會很快發現自己陷入通脹失控狀態,使得任何貨幣貶值的好處都不起作用。

基於以上所有理由,我從不會真的預期歐元區會瓦解。在我看來,歐元似乎更有可能幸存,但歐盟可能會解體。畢竟還沒有一個合法的機制讓希臘這樣的國家離開歐元貨幣聯盟。但根據《裡斯本條約》(Lisbon Treaty)特別條款第50條,成員國是可以離開歐盟的。英國正是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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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是幸運的。由於布萊爾(Tony Blair)和布朗(Gordon Brown)的個人恩怨,英國在工黨1997年執政後意外地沒有加入歐元區。結果,英國得以避免金融危機爆發時可能造成的經濟災難。

由於財政狀況比大多數地中海國家稍好,並且銀行體系的規模遠遠超過其他任何一個歐洲經濟體,英國和歐元區的關系就如同愛爾蘭和八國集團。不過,英國央行(Bank of England)能夠爭取採用積極的擴張政策。零利率、量化寬鬆和貨幣貶值極大地緩解了痛苦,並讓“鐵腕財政大臣”奧斯本(George Osborne)得以走在債券市場前面,提前採取緊縮政策。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宣傳國家自治的廣告了。

卡梅倫2010年上任初期,有人擔心英國可能會解體。但金融危機使蘇格蘭人打消了獨立的想法──小國家表現很糟糕。2013年出現了一個歷史轉折,這是只有少數頑固的北愛爾蘭聯合主義者(Ulster Unionists)曾夢想可能出現的,即愛爾蘭共和國的選民選擇用歐羅巴合眾國的緊縮節儉來交換英國的繁榮。後宗派主義的愛爾蘭人打上“寧做英國人不做布魯塞爾人”(Better Brits Than Brussels)的標語,慶祝自己成為大不列顛和愛爾蘭再聯合王國(Reunited Kingdom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的公民。

2011年沒有人預料到的另一件事是斯堪的納維亞的形勢發展。在赫爾辛基正統芬蘭人黨的激勵下,從未加入歐元區的瑞典人和丹麥人拒絕接受德國提出的通過“撥款聯盟”(transfer union)來救助南歐。當能源豐富的挪威建議納入冰島,成立一個五國斯堪的納維亞聯盟時,這個提議引起了共鳴。

不可否認的是,這種新格局尤其不受德國的待見。但與包括荷蘭和匈牙利在內的其他國家不同的是,任何形式的民粹政治在德國依然遭到禁止。成立“正統德國人黨”(True Germans,德文為Die wahren Deutschen)的嘗試在對於新納粹主義的一貫指控下告吹。

2012年德國銀行業爆發危機,第二年默克爾(Angela Merkel)聯合執政黨意料之中地敗下陣來。納稅人對默克爾準備救助德意志銀行(Deutsche Bank)的決定表示不滿,盡管德意志銀行為陷入困境的歐洲金融穩定基金(European Financial Stability Fund)提供貸款是按照政府的吩咐行事。德國公眾就是厭倦了救助銀行家。“佔領法蘭克福”(Occupy Frankfurt)取得了勝利。

然而反對黨社會民主黨(Social Democrats)基本上是繼續和以前一樣的政策,只是多了支持歐洲聯盟的信念而已。是德國社會民主黨推動了條約的修改從而誕生了歐洲財政基金辦公室(European Finance Funding Office,被英國媒體戲稱為“EffOff”),它實際上是位於維也納的一個歐洲財政部。

是德國社會民主黨積極地讚成回應尷尬的英國人和斯堪的納維亞人離開,說服剩下的21個國家與德國一道,按照2014年的《波茨坦條約》(Treaty of Potsdam)加入了新的聯邦制歐羅巴合眾國。通過接納前南斯拉夫剩余六國波斯尼亞、克羅地亞、科索沃、馬其頓、黑山和塞爾維亞,歐羅巴合眾國的成員國增至28個,比危機前的歐盟多了一個國家。佛蘭德斯(Flanders)和瓦龍(Wallonia)分離後,成員國總數增加到29。

還有關鍵的一點是,德國社會民主黨掩蓋了意大利銀行家德拉吉(Mario Draghi)的行為。德拉吉在2011年11月初成為了歐洲央行總裁,就在上任後的幾周內,他超越自己的職權范圍大規模間接購買意大利和西班牙債券,戲劇般地結束了債券市場危機。事實上,他將歐洲央行變成了各個政府在萬不得已時刻求助的貸款機構。

但德拉吉的量化寬鬆手法卻起了作用。擴大歐洲央行的資產負債表穩住了資產價格,並恢復了整個歐洲金融體系的信心,情形和2009年的美國差不多。就像德拉吉在2011年12月接受採訪時所說,只有印鈔才能拯救歐元。

因此,盡管2011年年底權威人士做出了可怕的預計,但這個歐洲貨幣聯盟並沒有瓦解。相反,2021年使用歐元的國家比危機前還多。

隨著烏克蘭加入歐元區的談判開始,德國官員積極地探討未來簽署一份雅爾塔條約(Treaty of Yalta),劃分俄羅斯和歐洲在東歐的勢力范圍。一位接近德國總理達默朗格的消息人士上周開玩笑說,我們不介意俄國人佔有那些管道,只要我們能保住黑海的海灘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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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 Nery
仔細想想,歐元得到拯救倒也不是壞事。如果歐元區完全解體並造成貨幣大混亂,那麼可能會產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嚴重後果。在驅逐帕潘德裡歐和貝盧斯科尼的狂熱陰謀正在進行時,很容易讓人忘記在地中海的另一邊正在上演更驚心動魄的事件。

在2011年,依然有人認為北非和中東正在進入全新的民主時代。但在2021年回首,這種樂觀主義看起來近乎不可理喻。

2012年所發生的事不僅撼動了歐洲,也震驚了世界。以色列向伊朗核設施發動襲擊,點燃了“阿拉伯之春”的火藥桶。伊朗通過其在加沙和黎巴嫩的同盟進行了反擊。

由於未能攔下以色列的行動,美國再次退居二線,提供最低限度的幫助,妄圖在避免戰爭的情況下保持霍爾木茲海峽的暢通。(當一艘美國戰艦的全體隊員被伊朗的革命衛隊(Revolutionary Guards)逮捕並作為人質時,美國總統奧巴馬連任的渺茫機會隨之消失。)

土耳其抓住這個時機倒向了伊朗這邊,同時否認阿塔圖爾克(Ataturk)將土耳其從伊斯蘭世界分離的事實。在選舉勝利的鼓舞下,穆斯林兄弟會(Muslim Brotherhood)掌控了埃及的政權,否認了埃及與以色列的和平協約。約旦國王除了效仿沒有其他選擇。沙特人蠢蠢欲動但幾乎看不到有支持以色列的舉動,不過他們衷心希望伊朗不要成為核國家。

以色列處於完全被孤立的狀態。美國則在忙其他事情,總統羅姆尼(Mitt Romney)著力於用貝恩資本(Bain Capital)的方式“重組”聯邦政府資產負債表。

直到最後時刻,歐羅巴合眾國才出手幹預來阻止德國人特別擔心的一種情況:陷入絕境的以色列啟用核武器。在歐羅巴合眾國外交部位於維也納環城大道(Ringstrasse)漂亮的新總部,歐洲總統馮•哈布斯堡(Karl von Habsburg)通過阿拉伯半島電視台(Al Jazeera)做了解釋:首先,我們擔心又一輪油價上漲會對我們親愛的歐元產生影響;但我們最害怕的是我們最愛的度假勝地受到輻射影響。

回顧過去的十年,馮•哈布斯堡有充分的理由感到驕傲。他的親信依然稱呼他為卡爾大公爵(Archduke Karl of Austria)。幸存的不僅僅是歐元。就在他的祖父被廢黜一百年後,哈布斯堡帝國居然改頭換面成為歐羅巴合眾國了。

難怪英國人和斯堪的納維亞人喜歡稱其為大德國帝國(Wholly German Empire)了。

(本文作者弗格森(Niall Ferguson)是哈佛大學歷史學教授,新書《文明:西方與非西方》(Civilization: The West and the Rest)本月由企鵝出版社(Penguin Press)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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